听雨、半缘君

邀月(49)

周五下午,楚慈按照计划去火车站接妈妈和弟弟,韩越没有跟过来。

即便楚慈特意嘱咐过不要带很多东西过来,这里都有,临行前,除了母子俩的换洗衣裳,李老师还是收拾了两个大箱子出来。里面都是一些楚慈在贵州时候很喜欢的吃的用的,还有一些落在家里的物件。

好在她有两个已经成年的儿子,这点东西不在话下。韩荆小朋友闲不住,他回忆了一下眼巴巴的亲爹,幽幽一叹。然后吭哧吭哧从驾驶座上爬下来,去够他姥姥。

这个和自己没有血缘的小老太太,是软化母亲态度的关键。

果然,李薇丽对这个漂亮的小孙子很是待见,自然地抱起他来:“咱们团团长高了。”

楚慈笑呵呵地附和道:“他这个年龄,是长得快。”转头又对儿子说,“你下来,爸爸牵着你走好不好?姥姥累。”

孩子还没说话,老师就先不乐意了:“不累,他才多大一点,哪那么容易累。团团别听你爸爸瞎说,姥姥不累。”

楚慈略思索了一下,从出站口到停车场的路不长,就答应了。

到北京的第一顿饭,是楚慈提前订了餐在外面吃的,他特意要了个和家乡味道相近的火锅,吃起来又热闹又方便。

席间,母子三人叙话,楚慈说还有几天就过年了,明天带他们去附近转转,自己已经买了一部分年货,想让妈您看看有没有不到位的,可以补充补充。

团团见缝插针地说,他想吃姥姥做的饭菜,爸爸做得没有姥姥的好吃。

楚慈哭笑不得,老师一边说“小滑头”一边满口答应。

回到住处已经快九点了,一天的车马劳顿,大人小孩都疲惫,于是很早就睡下了。韩荆小朋友不认生,兴致勃勃非跟他舅舅挤一张床。

李高杨也跟楚慈说项,表示他很乐意。等关上了门,甥舅俩牛头不对马嘴说个没完没了。

韩荆并非人类,心智远比他的外表看起来成熟,和他说话偶尔语出惊人,其实怪有意思。

只是李高杨觉得舅舅这个称呼哪里不对,就教他:“宝宝,咱们以后叫叔叔好不好?”

韩荆小朋友摇摇头,认真地说:“不可以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幼儿园的老师说了,爸爸的弟弟叫叔叔,妈妈的弟弟叫舅舅。”

李高杨:“……可是宝宝,你不一样啊,我哥也是你爸爸。”

“可是,那样我就没有妈妈了呀,小胖同学说没有妈妈的孩子是小白菜。”

李高杨:“……”

李高杨:“那你还是叫舅舅吧。”


眼看就要过年,北京天冷,楚慈兴致勃勃地带着妈妈弟弟在外面逛了两天。年关有那么多人出来玩,前几天去王府井,老师道现在都还对那人山人海的情况感到心有余悸。

没多久之前新闻上还在铺天盖地地报道外国的踩踏事件呢,老师也是经历过春运的人,于是和楚慈一合计,就让他放假了在屋里待着,少带着弟弟和孩子去人扎堆的地方凑热闹。楚慈虚心受教,然后就歇在家里,一家四口都没有再出门的意思。

年三十那天晚上,老师在家里弄了一桌子菜,楚慈和李高杨打下手。一家子围着电视看越来越没意思的春晚,又给龙纪威楚汐等人发了个拜年的消息,凌晨一点多才睡的。索性是初一,楚慈在北京又没什么到这个份上的亲戚朋友,第二天所有人都起得晚。最高兴的莫过于小朋友,他一个中午得了三个红包,姥姥的最大。

结果下午的时候,楚汐就打电话过来,说让楚慈叫上家人,晚上去自己那吃饭。楚慈想了想,对老师使了个眼色,等老师点头,然后答应了。

老师看起来挺高兴:“他就是你提过的那个堂兄弟吧?”

“对,往年他都在香港,今年在北京过年。”

老师摆摆手:“那挺好,不过我就不去了。按老规矩,初一家里不能不留人,你们几个年轻人去玩,夜深了我也熬不住。”

团团趁机说:“我也不去,我想陪姥姥。”

楚慈就说:“不然我把他叫到咱们这里来吧,您看怎么样?”

老师有些迟疑:“这不好……”

“没事,他不讲究这个。我过一会儿给他回个电话就行了。”

果然楚汐是个爽快人,答应得很干脆,天还没黑他就拽着郑平上这里来了。老师来回看着他和楚慈,直说:“像,长得真像。”

楚汐含笑听了,打发郑平放下了手里的礼盒:“晚辈第一次来,也不知道您中意些什么,就随便买了点,您不要嫌弃。”

“您客气,这边坐,喝茶,吃点心。”

进门问候了长辈又抱了孩子,甚至和李高杨都聊了挺久,看起来应付得比楚慈这个屋主还要如鱼得水。

楚慈和沦为背景板的郑平对视了一眼,小声喊道:“大……”公子。

楚汐百忙之中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。

楚慈:“……大哥。”

李高杨在旁边不知所措地抠手指:“哥,咱去看看饭焖好了没有吧。”

楚汐在和老师聊天的间隙,把郑平推了过去:“你去把咱们带来的水果洗点给团团吃,他跟我说过喜欢的。”

老师也放下了茶杯:“哎呦看我这,他哥,你坐着,我去看着灶上的火,弄几个爽口的下酒菜给你们几个年轻的好好喝一杯。”

楚汐平素是个很在意吃食精细的人,性格也孤傲,但是他并非真不懂那些人情世故,因此不但笑容满面,嘴也甜,直说自己有口福,楚慈早就跟自己提过养母的手艺特别好。老师被他哄得五迷三道,早就找不着东南西北了,炒菜的动作都格外松快灵便些。

等吃完了晚饭,楚慈正在收拾刚才弄乱的茶杯果盘,他的外套搭在进门的架子上,这会儿兜里的手机震个不停。

楚汐漫不经心地站在窗户边醒酒,他看了一眼忙着的楚慈,又看了一眼在跟孩子玩乐的郑平,视线一转,李家母子在厨房里归置那一桌锅碗瓢盆,就过去把楚慈的手机拿出来。结果一看那来电人,瞬间冷冷地笑了:“楚慈啊——”

“哎?”

在楚慈不解的目光里,楚汐做了一个口型:韩越。

楚慈马上瞳孔一缩,他连手上沾的茶水都顾不上擦了,散步做两步冲过来捞住自己的手机,结果到卧房里一接通,对面确实韩司令的声音:“小楚啊,过年好。”

楚慈不动声色地关上门压低了声音:“您过年好,吃过饭了吗?”

“哎,劳你惦记,刚刚吃过了。我就是打电话问问,你明天带着团团回家里来吗?”

这回楚慈好久没有说话,无线电的两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。半晌还是楚慈斟酌着开口:“司令……”

但是韩老司令这人远比楚慈想的要能屈能伸:“这样吧小楚,明天毕竟是初二,这老规矩里定下的日子,你们一家三口还是得团圆的,你不想回家里来,就叫韩越去你那里好不好啊?”这低声下气的,从他这样的人嘴巴里说出来,乃是一等一的稀奇事。

楚慈:“……好。”

……

“好什么好!”

随着这一声怒喝,在坐的除了楚汐,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抖了抖。

李高杨近乎谄媚地端了茶和水果:“妈,您消消气吧。喝口茶润……”

可老师转头就呵斥他:“你怎么还在这呢?啊!那水池里的碗洗完了吗?关你什么事?小孩子家家的凑什么热闹!?”

被殃及池鱼的李高杨:“……”

扒着沙发听八卦的郑平:“……”

楚汐从边上过去,把楚慈按在沙发上坐下,和和气气地说:“老师,楚慈总念叨您关节炎,您先坐下吧,楚慈年轻不懂事,您慢慢说慢慢教就是了。”

老师毕竟不好对着一个外人摆脸色,语气终究缓和了一些:“家丑不可外扬,见笑,见笑。”

转头又对楚慈说:“你去给他回电话,让他明天不许过来!你们离婚了,既然到了离婚这一步,还有什么情分颜面值得他三天两头往你这里跑?他揣着明白装糊涂,你也不清楚吗?”

楚慈讷讷不敢言。

楚汐一笑:“老师,这也实在不怪楚慈,那韩越巧言令色心机深沉,他的老爷子也很偏心自己的儿子,楚慈势单力孤,又带着团团,怎么能狠下心说断就断呢?”

老师一惊,转头震惊地看着这位从进门就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楚家大公子,一时都没说上话。
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楚汐脸色文静温和得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女,低声细语地建议道:“您不妨以不变应万变。”

楚慈的整个眼皮从他说话开始,就没有停下过跳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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